【韩叶】山与海〔4〕
“哦，叶杭啊。”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方士谦抿了下唇，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说到这养孩子吧，学问可多了。”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这还才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呵呵，以后有的你受的。而且我儿子不是熊孩子，谢谢，他很听话。”
韩文清静了一会儿，说：“你是年纪大了说话不知道捡重点了？”
方士谦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水乐呵呵地问道：“那孩子叫叶修是吧？怎么说，你韩队长压不住？”
韩文清沉默了，说实话他有点发愁，他不知道怎么管一个孩子，总不能像在部队上一样不听话就罚一顿五公里越野吧，他那小身板，就算是长高了，也还是没几两肉，跑个两公里估计都受不了。而且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好像和三年前不大一样了。到底哪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很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韩文清说：“他17岁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好像都有点叛逆，我再看看吧。”
方士谦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你好像青春期也没过多久吧，这语气怎么回事啊，真把自己当他爸了？”
韩文清皱了皱眉，“我是他的合法监护人。”
“行吧行吧监护人，”方士谦放下杯子，“你们感情基础太淡了，这种半大小子谁也不服，打不得骂不能，你得跟他打感情牌。多处处，你现在空下来了，正好把时间都拿来陪他，待久了有感情了，他还会不听你话吗？”
韩文清深以为然。
他对叶修的了解确实太少了，三年间只有叶修自己一年两个电话来说点生活情况，这电话还得挑对时间打，不然他还接不到。除此之外也就是阿姨这边偶尔会和他说一点，不过有用的信息很少，因为他没时间听太多废话。
他只知道家里有个小朋友，他说过会照顾他，但实际上他没有照顾过他一天，三年前带他吃了餐饭就匆匆离开了。他出于责任收养他，却又很不负责。
韩文清枕着自己的手臂睡了下去，道阻且长，慢慢来吧，没什么是一蹴而就，但也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周日晚上叶修要回校上晚自习。
韩文清强硬地把他塞进自己车里送他过去，叶修拒绝几遍发现没用也干脆随他去，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学校，恰巧在校门口又碰到了喻文州和黄少天，叶修叫住他们，和韩文清表示自己要和同学一起进去就不用他送了。
韩文清说那行吧，我起码送你下个车。
韩文清在孩子间似乎格外有威慑力，他一下车，周遭声音起码小了一半。黄少天抓着喻文州的胳膊战战兢兢地说了句叔叔好，叶修啧了一声，“他就大你八岁，你哪看出来这和你秃顶的叔叔一个年纪的？”
黄少天的叔叔是他们政治老师，一个在和秃发奋斗的中年勇士。
“那，哥哥好？”黄少天看着韩文清的脸色，小心地问。
叶修又啧了一声，“这我新爸爸，你喊他哥？”
黄少天望着眉间一下子拧起个川字的韩文清，一脸快哭了的表情，“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呀……”
而韩文清实在听不下去了，丢下句“我有事和他说你们先走吧”就一把拽着叶修走了。
叶修看起来还挺开心，边被拽着边跟他们招手，“回见啊。”
喻文州：“他们这对父子真有意思啊。”
黄少天：“……”
“放手……我喘不上气了。”
韩文清拽着叶修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甫一放手，穿着校服的少年半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韩文清皱了皱眉，“你这体力也太差了。”
叶修没理他，把气喘匀了才站直。
“你把我带这干嘛，这离我教学楼很远。”
“我不认识路，”韩文清诚实道，“我……你带我去你宿舍看看？”
叶修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带着调笑意味的表情，“哟，你想跟我说什么呀，还得走到我宿舍去说？”
韩文清面无表情地拉住他胳膊，把他往前面一扯。
“带路。”
叶修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双手插进校服兜里，带着韩文清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韩文清走在他后面，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韩文清抬起手就可以碰到叶修蓬松的校服。
他沉着声音开口：“我确实有话跟你说，第一，我希望你能换一个对我的称呼。”
叶修：“新爸爸不好吗？毕竟要和我亲爸区别一下，不然你这么年轻就有我这么大一儿子以后相亲都不好说的。”
“……你可以叫我叔叔。”
“没想到你品味还挺独特，韩叔？好听吗？”
今年刚满25岁的韩文清： “……”
“如果喊你哥的话……韩哥？别了吧，你能想象我对着你叫［韩哥］的样子吗，我还不想被别人误会是混黑社会的。”
他妈的怎么事儿这么多，韩文清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他耐着性子问道：“那你想叫什么，除了新爸爸。”
叶修看似认真地想了想，转过头看他。
“老韩，怎么样？”少年弯起了眼睛，盛满了笑意。
老韩？去你妈的老韩，谁会这么叫长辈？！
然后他看着叶修，硬是把“你在说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字一个字给咽了下去，最后答道：“行吧。”
这好像是从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面开始，第一次见他这么笑，是开心的，发自内心的。
他曾想过叶修和叶杭没一点相似，叶杭虽然是他们中队的队长，可是为人爽朗，跟谁都很放得开，不像叶修，总是笑得漫不经心，没什么温度。
倒不是说他难相处，相反他很能适应。但他那种冷淡的性格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和他待了一个周末，韩文清非常明显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距离感，这一点和叶杭完全相反。这感觉就像他在两人之间放了一堵墙，而对于不擅长人际交往的韩文清来说，这堵墙厚得可以防炸弹。
此时， 韩文清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你舅舅都没这么喊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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