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棠

主修韩叶

【韩叶】灯亮南针(八)

8.天黑了。


霸图的冬天比别的地方要长一些,也更冷些。


为此,对于霸图的人来说,每年接在寒冬之后的春天也就格外显得特别些。每一年的春季霸图塔都有例行的踏春假,不管是谁,都休息一天。学校里也是,有自由的假期,也有各种各样的活动,总之,不用上枯燥的理论课怎么都是好的。


但是今年不一样。


开春后,学校以之前的考核成绩不理想为由取消了一系列的春季活动。






“艹,老夫还指着露营出去浪一波呢!”


头一个有意见的就是魏琛,自从学校封闭管理后,他以往溜出学校的狗洞都被堵上了,可见校方是认真的,他也是真的憋坏了。


除却不满的,还有一类人就显得忧心忡忡,比如沈钰,严寒的冬季已经过去,对谁都是一脸温和如春风的他却像被留在了那个冬天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常见他坐在自己座位上撑着头望向窗外,黑沉沉的眼睛里映着窗外整日如一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次实战课上还走神了,被郭明宇失手打了一拳在左边颧骨上,没留力的一拳,半张脸立马红肿一片。郭明宇也是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过去,没碰到人,沈钰自己站起来和教官说了什么,出去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他都没来,难得见“二太子”这样摆出地主的样子。


再有一类就是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影响的,这一类代表人物当之无愧的是叶修,连苏沐秋都待不住了天天搁后山逛着企图从那片高电铁丝网那里找个洞溜出去,唯有他与宿舍的床缠绵到天昏地暗。


苏沐秋第三次把学校后山闹断电的时候,叶修终于去了除上课地点和宿舍以外的地方了。


他先是去教导处看完苏沐秋挨骂,然后跟着苏沐秋一起被冯校长好好训了一通。


事儿是苏沐秋闯的,为什么要训他呢?


冯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感觉当他们的校长委实折寿,“他不是你的向导吗?他犯错,等于你犯错!”


行呗行呗,您说得对。


许是态度还算可以,苏沐秋的一个月禁闭没算上叶修的份。


叶修站在禁闭室门口朝着苏沐秋往里走的背影招呼了声,“回见啊。”


苏沐秋头都没回,翻起手竖了个中指。




送完苏沐秋,叶修慢悠悠地往回走。




向导宿舍区的门口有一个音乐水池,晚上九点的时候会亮半个小时,唱是不会唱,听说很多年前唱起来吵得向导们联名上书抗议,于是后来就不会唱了。


叶修常在这儿等苏沐秋,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某人都不在,看不了今晚的红红绿绿了。


叶修想着,路过的时候不经意往那边望了一眼,隔着铁网,有个人坐在那儿。


这就稀奇了,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

老韩。”叶修把手插在衣服兜里,慢悠悠晃过去,“坐这儿干嘛呢?”


韩文清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转了回去,“休息。”


叶修打了个哈欠,在他旁边坐下。





今天没出太阳,有点冷,叶修望着阴沉的天空,顺手把外套拉拢了一点。


两人都没说话,一时沉默。


水池往前通向的林荫路一眼看不到尽头,两侧的梧桐招展着深绿的枝叶,一动不动,在无光的天景下平添了份肃穆。




韩文清偏过头去看了眼叶修,后者一派不修边幅的样子,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遮了上半的眼睛。


忽而吹来几缕微风,叶修眯起眼,挡人的头发相继吹开几绺,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气的眉。


韩文清不自觉地张开口:“叶……”


“老韩,”叶修突然出声,“你说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像是为了配合他似的,一滴雨落在了面前的地上,印出深色的水渍,没几秒便是接二连三,天际划过刺眼的白光,跟着轰隆隆的一声巨响。


韩文清:“……”


“额。”叶修转过头干笑道,“我真是随口一说。”


还未成形便已无痕迹,果然这人一开口就没什么好事。


韩文清瞪了他一眼,径直站起身整理了下着装,一看叶修动也没动。


“还坐着干什么,等着淋雨?”韩文清垂眼看他。


叶修抱着手裹紧外套,像个埋在土里的萝卜,是一点也动不得的样子,懒洋洋地应他:“反正都要淋雨,你先走吧。”


这话倒是没错,最近的楼就算跑也要个十几分钟。而旁边的向导宿舍门口有警报器,作为哨兵也进不去,可不只能淋雨了。


韩文清瞧着他,眉间划出道浅浅的印子,没再啰嗦,伸手一把把人提了起来。


“走。”


突然被整个拽起来的叶萝卜:......


韩文清几乎是把他拖着往前走,这感觉竟然莫名熟悉,就像小时候被老爸拎起来,自己和叶秋一手一个,小短腿够不着地的样子。


叶修有点哭笑不得。




“去哪啊老韩?”


“先去我那儿待一会。”



雨下得又急又大,很快就淋湿了身上单薄的外衣,韩文清始终抓着他的手臂,叶修抬起眼,瞧见一条水线从前面人的颈骨上滑下,宽阔而坚毅的脊背立得笔直。


幕天里雨雾四溢,模糊了再往前的背景。


不晓得怎么的,这一眼就这样留在了记忆里。









“叶上将?上将?”


“啊。”叶修回过神来,深绿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枯枝白雪,茫茫一片。


他呵出一口气,氤氲开迎上寒风接着消散得无影无踪。


“有事吗?”他扭过头看了眼白言飞。


在一旁等了半天的白少将很是无语,还以为这破地儿藏了什么秘密呢,这么偏,自从五八战役里被炸成废墟之后多少年没修缮过,您好歹一联盟上将,敢情就是搁这发呆呢?


“阿嚏——”还以为是陪着思考没想到是陪着发呆的可怜少将敢想又不敢说。


“副队让我来请您入宴。”


叶修挑挑眉,“我这悄悄来的,大张旗鼓的,不合适吧?”


“副队说都是老朋友,上将不必担心。”


“哦?张新杰、沈钰,还有谁?”叶修走着走着回过头来,“不会你们霸图的那几个都到齐了吧?”


那几个??他们和你一样都是联盟元老,不是上将也是中将啊喂,你这跟挑大白菜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白言飞简直想翻个白眼。


“没有的,除了副队和督查,只有部长会来。”


“哦。”



又走出一段距离,白言飞跟在叶修身后,突然想起来某个流传在霸图多年的传说。


说是,在很多年前,霸图第一军校出过一对非常强的哨兵向导搭档,姓名身份如今已经不得知了,只有保留在案的任务完成记录,每一年都是学校拿出来激励新入校的新生们的鸡血,至今无人打破。


那记录他看了,对于在校生而言简直变态。


不过连是谁都不知道,留个记录有什么用,白言飞直到毕业也都并未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突然想起,是因为他想到了正式入伍进塔之后很偶然的一次机会略听到的几句闲聊。


据说,当年创造那个记录的哨兵,就是现在走在他前面,裹着一身黑色抗寒服的叶修。



 





上车前叶修突然停住脚步,伫立几秒,回过了头。


白言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除了雪还是雪,只有雪下埋着的断壁残垣露出了些边边角角,其他的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上将?”


叶修轻声道,“为什么学校不重建在这里?”


“啊?”白言飞一下子有点懵,“这……可能是因为地方太偏了?”


叶修没说话,目光也依旧没有收回来。


白言飞想了想,抓心挠肝的,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上将,您从早上过来这边,看了快一天了,您到底,在看什么啊?”


就算这里是曾经军校的旧址,就算他真的在这里上过学,可真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哨兵敏锐的五感让白言飞察觉到身旁的叶修,有那么一瞬间呼吸变得有些重,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在看老同学啊。”


叶修勾勾唇边,表情没什么变化,却仿佛一瞬间眉眼松懈下来,眼神里竟说得上有些轻快。


白言飞听了却更是摸不着头脑,还未细想,就听叶修唤道:


“你发什么呆呢?”


白言飞回过头,叶修已经上了车,勾着一边嘴角,修长手指间夹了支烟,半垂着眼睛看他。


“就你这样儿,平时没少被老韩训吧?”话里隐约带上几分笑意。


白言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敬了礼,把后座车门关上跳上了副驾驶座,示意司机开车。


“我是不成器,队长对我教导就多一点。”



车子启动,像荒原上的一只孤狼,黑色的点子在大片雪地里远去,带走了最后的人气。


天黑了。




白言飞没再等到声音,隔了会儿,偷偷往后瞄了一眼,闪烁着零星火点的烟头伸在开了条缝的车窗外,传说中以一己之力扛起五八战役最后胜利的联盟传奇正侧着脸,昏暗中深刻的轮廓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不晓得又在看什么。








“你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在我生日那天,下了场好大的雨。”


“记得房子后面那棵树吗,我在那埋了东西,给你的,有空去拿吧。”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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