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棠

【韩叶】灯亮南针（十二）

12.［“霸图需要支援，各位......”她突然有些哽咽，“这里也是联盟的霸图呀......”］

“其实我还是比较习惯叫你叶秋。”

白言飞推着沈钰走在叶修旁边。路灯的灯罩是白色的，或许是天太冷，连一只小飞虫都没有。

“都行，叫什么不都是在叫我。”叶修说。

已经快要走到目的地了，他看见了站在那门口等他们的张新杰。

“现在可不能随便叫了。”沈钰自己推着轮子往前去，白言飞懂他的意思放了手。“你弟弟叶秋现在是我们霸图的固定客户，我要是带头叫错，大家就不好办事了。”

叶修对此不置可否。

还是早上来过的那幢小别墅，他这才注意到门口的门牌上什么都没有写。

一路走来，似乎没有哪家的门牌上是空着的。门牌的书写用了特殊材料，白天各有各的爱好，颜色样式都不大一样，晚上却是统一的杏色黄，夜里看去就像一盏盏暖暖亮着的小灯。

手指隔着手套摸上这块黑洞洞的门牌，叶修对着张新杰说道：“也是稀奇，有老韩和你在这杵着，住宅区居然能搞得这样五颜六色的。”

“这两年才改版的，从前样式都是统一的。”张新杰说着，为大家打开了门。

深冬的霸图真是太冷了，张新杰打开的仿佛不是门，而是另一个世界，身后是寒风，再往前一步就是扑面而来的温暖。

颇让人意外，屋子里的灯光布置都是暖色系的，配上摆放温馨的家具布局，任谁都想不到这里的主人会是单靠一身彪悍气质就能震慑敌人的韩文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叶修想到他，再看这里，居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的。

门一开，小点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哼哧哼哧跑过来蹭了蹭张新杰的裤脚，顶了顶沈钰的膝盖，抬起头看了看白言飞，把招呼都打了个遍，才伸着头往他们身后看。

然而这次它也没有找到想找到的，黑漉漉的眼睛里霎时少了许多光彩。

叶修蹲下身去抓住它毛茸茸的脑袋揉了两把，一人一兽对视了几秒，小点嗷了一声扭头往刚刚睡的地方走了。

“它倒是听你的话。”沈钰的轮椅卡在玄关处，看他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扭着轮子转了头又回到还没关上的门前。

“我先走了，不用送，我自己回去。”

叶修：“走这么急，不聊聊了？”

沈钰微微一笑：“明天见。”

张新杰颌了下首，“慢走。”

接着对着白言飞道：“少将，我们也走吧，时间不早了，不要打扰叶上将休息。”

“我们走了，上将。”张新杰这次是对着叶修说的了。

叶修换了鞋，踏上木地板，转过头看他：“你也要跑？”

白言飞眼皮都跳了下，张新杰倒是面色不变，没什么情绪起伏：“督查说的已经是我们答应队长能告诉你的了。”张新杰看着他，“我们.......”

“行行行，”叶修摆手，自己往屋里走，“你们走吧我不送了。”

......你这样子也没想送吧。

白言飞撇了撇嘴。

“那我们先走了。”

张新杰站直敬了个军礼，带着白言飞出去了。

电子门关起来的声音很小，也就哨兵五感突出能听到细微的一声“哒”。

此时，叶修正走到了小点睡着的沙发边上，他侧头垂下眼，小点抬起头。

沉默着对视几秒后。

叶修幽幽道：“老韩把你养得真胖啊。”

小点：......

它甩了下头，莫名让人感觉到它很是不满。接着跳下沙发，咬着叶修腰间的衣服要往前走。

“你要让我去哪？”叶修抬腿跟着它走。

小点一直把他拽上了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口。

“嗷呜！”

“这里？”叶修下意识地碰了下验证的地方。

哒。

门开了。

小点待在门口趴了下来，叶修干脆就一个人进去了。

窗帘没有拉完，遮了一半。床头的矮柜上还放了一个咖啡杯。书桌上立了几本书，码得整整齐齐，旁边放了个相框，叶修从后面拿起来一看，没成想里面没放照片。

一间卧室。

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没什么气息了。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看这格局和面积，想也不用想是谁住在这。

“去年他从中央塔回来之后，交代完事情，就昏倒在了我们面前。”

“文清那个人，你也知道，如果不是身体实在负荷不住了，又怎么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呢。”

家用机器人大概是没有权限，叶修摘了手套从桌上摸到了一点薄薄的灰。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

叶修看着自己被弄脏的手指。

沈钰的话犹在耳边。

“……机能紊乱。”

他像是品味着这几个字一般，半晌才抬起头，望进落地窗外，深不可见的夜色里。

当年创造那个记录的哨兵是那……谁的话，那谁是那个向导？

向导的话……联盟里的顶尖向导不就那几个吗？难道是微草的……

想哪去了？当年那人也才十六七吧，微草那位那会儿恐怕才刚刚觉醒。

那这么说蓝雨的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那个向导根本不在如今的联盟里。

为什么？

听说啊，是死了。

死在了五八战役里。

新历57年的最后一晚，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在霸图边境同时炸起了一声巨响。

M联盟联合H联盟，企图吞并L联盟，扩充势力的恶性侵略战争，开始了。

此时的L联盟，形同散沙。霸图作为第一个战场，几乎是在孤军奋战。

交火的第一场，霸图边境驻守部队就战败被迫后退五十公里，所幸伤亡还在控制范围内。原先中央塔的军队，包括一些闲散的非正规部队组成了援军，已出发前往霸图前线。

同一时间，叶修和苏沐秋已经接到苏沐橙，三人商量决定后留在了嘉世塔。

嘉世是个地方塔，比较特别的是它的创立者陶轩是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很少有由普通人创立的塔，但嘉世的实力在地方塔里却是数一数二的，很大原因就在于塔长陶轩，确实是个很会笼络人才的人。

如果没有这场巨变，假以时日，嘉世会不会被提成第五座主塔也未可知。

当年叶修遇上苏家兄妹时，正是小沐橙病重。不同于哥哥，妹妹是个哨兵，家族基因的遗传，他们身体里的特殊天赋与生俱来比大多数人强上许多，但同时也存在着一种基因缺陷。苏沐秋很幸运地顺利觉醒没有发病，但沐橙就没那么好运了。

苏沐秋当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将妹妹放进了机能运转舱。

这个东西又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续命舱。

可以完全替代维持特殊人种的身体机能，以秒计费。

可即便是这样，苏沐橙在里面也撑不过一个星期，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基因修补手术。

但这种手术成功率非常低，难度又非常大，就算有钱也没有人愿意做，更何况当时的苏沐秋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就在那个时候，他碰上了叶修，还有陶轩。

说起来，陶轩不只是跟他们交情不错，还是沐橙的救命恩人。他们去上学的这段时间，沐橙也都是留在嘉世，由陶轩看拂。除了中央塔内乱的那段时间，暂时失去了联系，托韩文清才重新收到他们的消息。

嘉世的地界里还算平静，只是源源不断传来的前线消息都不大好听。

霸图军队连连战败，伤亡数字不断上升，最近一次消息传来时正是从旧时人类社会就延续下来的传统节日，除夕夜。

苏沐橙和叶修坐在虚拟影屏前，影屏里重播着一部情景喜剧，其实放什么也无所谓，他们正在包饺子。

还有些欢乐气氛的情景剧突然跳成了中央记者脸上沾了土，显得很是狼狈的脸。

“现在插播一条前线消息”

视频里“嘭！”的一声，这背景乐也实在是很应景了。

“霸图塔的防守布置从第一道防线到距离霸图主塔100公里的倒数第三道防线已在刚刚全数摧毁。”

爆炸声接二连三，透过镜头，可以看到记者身后的不远处有火势在往这边蔓延。

“我们现在就是位于刚刚结束的战场，霸图军队在迅速撤离往倒数第二道防线去，我们也马上要走，不知道下一道防线能撑多久。”记者的最后一句话已经不像是在对着镜头说的了，她站远了些，黑夜里火光满天，人影幢幢，摄影设备应该是有些受损，记者的脸拍的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了。

“霸图需要支援，各位......”她突然有些哽咽，“这里也是联盟的霸图呀......”

影屏上哗哗响过几声，播报掐断了信号，又重新续播起刚刚的情景喜剧。

“叶修......”苏沐橙轻轻放下手里的饺子，抬头望着身边的叶修。

“嗯。”

叶修的视线还停在影屏上，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是你们读书的地方吗？”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

“是啊。”叶修回答她。

“叶修。”

闻声转过头，苏沐秋正抱着手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我.......”苏沐秋顿了下，又扬起嘴角，“我面没和好，水放多了好像，你进来看看。”

叶修眨眨眼睛，其实按理说这种事苏沐秋没做好叫他也没用。

“来了。”他站起来，往里走了。

“哪没和好？”叶修洗了手戳了戳面团，“这不挺好吗。”

“你看消息了吗？”苏沐秋还靠在门边上，“学校转到呼啸那边了。”

呼啸亦是一个地方塔，在蓝雨与轮回的中间地带。

“我知道。”叶修重新洗了手，转过身来，“那儿挺好的。”

苏沐秋看了他半晌。

叶修的面上一贯平静，跟他对视着嘴角扯了个随意的弧度。

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苏沐秋放开手几步走向叶修，微微仰头就碰上叶修含着笑意的嘴角。

而叶修闭上眼睛，从善如流地抱住了他。

这个年过得不太安生，大年初二，微草境内也正式燃起了战火。

不过到底是远程行军，且大部分主力都在霸图这边，微草那边的情况还不算太糟。

相比之下，霸图这边的战线已经拉长到蓝雨，此前一直在内乱的蓝雨在这种情况下更是雪上加霜。

叶修和苏沐秋年后加入了志愿军，修整几天后就要出发前往霸图支援。

沐橙还是托付给陶轩照料。

苏沐秋嘴上不说，但到底不太放心，这两天带着沐橙到处采买物资，啰啰嗦嗦个不停连叶修都有点受不住了。

趁着今天空闲，苏沐秋单独带着沐橙出去了，叶修自己待房间里就和那个顽固的老男人通了讯，不过叶修没说自己要去支援霸图，毕竟霸图现在确实太危险了。

对于自己还是决定要参军参战的事情，他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把老妈喊过来一起给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大致意思还是你不要逞能SS怎么了别到什么地方都去瞎显摆。

“你们还好吧？”叶修问。

“不好能在这儿跟你说话嘛？”老妈对于他擅自离家这事儿还是很介怀，“我说你也别顶着你弟弟的名儿了，上次你弟弟来看我们都被人认错了，抓着他说让他还钱。”

“我这不是只带了他的身份证吗？”叶修点了根烟，“谁这么无聊造我的谣？”

“哈哈哈。”女人的笑声爽朗，“逗你的，没欠钱，不过那人长得就像来要钱的，应该是你在霸图的同学吧。”

叶修眯起眼，一听这描述就想到了某人。

“谁啊？”

“不知道，站那儿死盯着叶秋把他吓得够呛。”叶妈妈啧了一声，“不过我总觉得在哪见过来着哎呀长说起来还真.......”

“你们现在在哪？”叶修拿开烟，站直了身体。

“啊？没在哪儿啊。”那边叨叨不停的声音被这一打断虚了不少，到后面一句更是跟蚊子哼哼似的，“……就霸图呗。”

叶修：“......那你们即将见到你们的儿子。”

叶妈妈：“......”

叶上将的声音强横地插了进来：“你敢？！我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

叶修吐出口烟，把前一秒关掉的通话音量又调回来，深沉道：“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