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棠

【韩叶】灯亮南针（四）

4. [“韩文清的东西给谁都不该给我。”]

    “坐吧，”张新杰抬腕看了下手环上的时间，“少将，麻烦你出去接一下督查吧。”

    “是。”

    白言飞走后的客厅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张新杰朝叶修微颔首：“稍等，叶上将。”

    叶修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沙发后不远处就是两扇玻璃滑门，门面上一丝印子也无，擦得很干净，看起来通透得很。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没什么装饰的院子在此时都显得温柔起来，他这才留意到院子里的角落里还放了幢缩小版的小别墅，看样子是个狗窝。

    门边的矮柜上放了盆绿色植物，看得出来是主人精心打理过的，在霸图这样异常寒冷的冬天里也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眼角的余光仍然会瞟到那张照片上，叶修干脆大大方方地再看了会儿。

    这边张新杰准备好东西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的是几页薄纸。叶修拿起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财产转让合约。

    张新杰：“队长有交代过我一些事，但当时我其实并不相信叶上将您会如队长所说来到霸图。”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现在我不用担心了。”

    叶修没说什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是关于这幢房子以及一些财产的转让，都是韩文清名下的。心里有些发凉，他不知道韩文清这个一根筋到底要干什么。

    叶修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

    “韩文清的东西给谁都不该给我。”

    张新杰还未作声，门口传来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过后，白言飞扶着一个人进来了。

   

    来人有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干干净净一如少年时，挺直的鼻梁上却又架了一副金边眼镜，使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沉淀下来，温文尔雅，嘴边挂起一个笑，似冬日破开雾气的初阳。

    沈钰。

    叶修方才还在照片上看到他，老实说，那张照片上，还能让他亲眼看看的人已经不多了，不料半小时都没过，就见到一个。

    从过道到沙发边，也不过十米的距离，沈钰却走得很慢，很艰难，但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额上已浮起一层薄汗。

    他不好意思地对叶修笑笑：“我腿脚不太方便，让你见笑了。”

    叶修问：“霸图连个代步工具都给不起你？”

    闻言，白言飞眼角微微有些抽搐，沈钰摇摇头，微微笑道：“我轮椅放在门口，等会儿回去还是要靠它的。”

    说罢，他看了看脚下，“文清平时很宝贝这里的东西，这地毯也是，我就算在这摔了也没什么，反正这地毯软得很。”

    叶修凝视着他，过了半晌，说道：“你腿好很多了。”

    沈钰也弯着眉眼，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是啊，都八年了，它也总该有点进步了。”

 

     记忆慢慢裂开一条缝，一些东西沿着缝隙悄然钻了进来。

   

     那场战争后的一两年里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差，实在没有心神去关心别人。他隐约有些印象，关于曾经的战友们都如何，听到了，脑子里要慢吞吞转一圈，想着，哦，是那个人，他这样了。

    后面清醒一些了，已然不愿意再提及当年。战后的L联盟废墟一片，到处都需要人，联盟需要振作，他便将自己全心投入到新联盟的建设里。

这一过，都八年了。

    他漠然地过了这许多年，可在这许多年里，还活着的他们，都怎么样了呢。

    他记得当年沈钰的双腿是在守北桥城时受的伤。北桥城是霸图与M联盟毗邻的三座主城之一，当时已经进入反攻阶段，联军将M军队大部分挡回了境线前方，双方都伤亡惨重，暂作修整，出于地理位置取舍，大部队决定以离M军队据点最近的空知城为开战地点，沈钰就带了一个团的人留下驻守北桥城。

    然而谁都没想到，已经快要议和的H联盟突然翻脸，派兵与M军队里应外合，进攻目标就是北桥城。

那是进入反攻阶段以后伤亡最惨重的一场战役。

    联军赶到以后，沈钰被人从尸首堆里翻出来，成了那场战争里我方唯一的幸存者。

    那时候他躺在中央塔的哨兵隔离病房里，是韩文清站在门外用传声器告诉房间里的他。他记得那时窗外墨紫色的夜空里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韩文清的声音从电子播音器里传出来时是种陌生而冰冷的电子质感，现在想来还带着份不易察觉的茫然。

    “沈钰的腿废了，近乎失感，留在那的人也都死了……叶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而那时的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定时注射的安眠剂起效了。

    八年后的此刻，这个声音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叶修一时有些晃神。

    白言飞把盖被拿来，沈钰接过平整地铺在腿上，先前的柔和慢慢敛了起来。他望着坐在对面的叶修，脊背挺直，语气淡淡，手指轻扣于桌面上：“文清也料定你不会随便签这文件，那就先不签吧。叶上将多年不曾到访霸图，这两天就让我和新杰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你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