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乔】说什么好〈22〉-溏棠

22.

后天就要主场迎战轮回，大家做过战术布置之后就没再继续平常强度的训练了，只保持一下手感就OK，于是晚上的上林苑几乎满员。

乔一帆换了鞋子要去丢垃圾，被闻风抢了过去，他有点无奈，只好又折了回去。

夏夜里还是闷热的很，闻风拎着两大袋垃圾一出门，就被这闷燥的空气捂了一口，不由想着走快点丢完垃圾回空调房里去。

只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停住了。

他把手上的垃圾往地上一扔，双手撑在腰间，等着人走过来。

你来做什么?

王杰希看着他，慢慢走了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还有几分冰冷的意味，像极了一年前，哦不，两年前跟他打架时的样子。

闻风眯着眼睛，随时准备出手，等人走到面前，他的拳头已经准备好了。

王杰希抬起头看他。

聊一聊吗?

手愣在半空的闻风：……

“你找我聊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王杰希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支烟吸了一口，闻风闻到烟味斜眼瞥着他。

王杰希看他一眼，把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闻风也不客气，拿过来点了一支。

“你知道我和一帆以前的事吗?”

闻风吐出口烟， “没兴趣。”

“我跟他认识快八年了，他进微草青训营的时候还没有17岁。”

“喂”

“八年，但我们真的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

“……”算了你开心就好。

身后的路灯拉长两人的影子，闻风等着王杰希说话，可他却没声了。

闻风转头看过去，阴影打在那人脸上，在灯光下的下半部分侧脸跟着主人一起沉默。

“喂，你怎么不说话啦?”

“……哦，抱歉。”王杰希从暗处抬起头，“刚走神了。”

闻风：“……” 这是什么报复人的新套路?

“你是喜欢一帆对吧?”

话题转得突然，闻风别过脸去，没说话。

王杰希也不觉尴尬，说着自己的：“我那时候也很喜欢他，我是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的，很会为别人着想，从来不发脾气，连大声说话都少有，是个非常懂事的人。我当时甚至有过一些非常不负责任的想法……但我到底没那么做，很多不得已，所以我跟他说分手了。”

闻风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得已?不想负责就直说，说那么冠冕堂皇。”

王杰希的声音平静，“我并不指望你能理解。但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是你，你愿意为了他现在就退役吗?”

“我——”

“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王杰希接着说：“不对，应该说我也没做到，我确实是因为没法平衡两者，才选择分手的。”

他顿了顿，“分手之后，我刻意回避他的一切，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再见到他，依旧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他。有句话其实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

黑色的瞳孔里泛着一点光，半晌，王杰希摇了摇头。

“啧，怎么说话也带说一半的?”

“闻风，对吧?你很有潜力，但荣耀，有潜力的人太多了，你还需要好好努力。”

“这还用你说吗……”闻风的声音渐渐小了，虽然他不大喜欢这个人，还有过节，但不可否认，他刚接触荣耀的时候，也曾仰望过这个“魔术师”。在他还没有踏进职业联盟的时候，王杰希这个名字，也曾和王不留行一起，无数次在他眼前闪过。

魔术师的封印，重现，王杰希说的，他其实也能够想象到一些。

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觉得王杰希真的做对了。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为两年前的事，和你道个歉，对不起。”

闻风颇有些惊讶，“你……”

“我当时确实是冲动了，其实你比我想的，要好很多。你做的很对，不要逼一帆马上接受你，慢慢来。”

“你……什么意思啊?你又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王杰希站起身，留给闻风的是一个背影。

“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他不在我身边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担心他。他其实不太会照顾自己，就是个孩子，从前总喜欢硬扛，现在这毛病也没变，身体又不好，让人怎么放得下心啊。”

“……你是在跟我说认真的吗，你不是前两天还……”

“认真的，我在很认真地拜托你。”王杰希转过身来，“如果我可以有这个机会，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可我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王杰希回家之后，先洗了个澡，然后拉出行李箱准备收拾东西。

在书柜里收到账号卡的时候，他拿在手里停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一边，打开了电脑。

登上荣耀，读取账号卡。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魔道学者，装备跟着大部队没有掉队，穿着黑色的兜帽，遮了大半的脸，看起来冷漠地有些不近人情。

可ID却很感性：

一寸相思

建号时间，是他和乔一帆分手的第二天。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帆，你这ID取得，总像是暗示了些什么。

多年一梦，镜花水月一场，终是求而不得。

他第一次见到乔一帆，是在微草俱乐部的大厅里，那个孩子背了个书包，手上还提着一袋衣服，呆呆地站在那里。

“大神……”

他的模样有些好笑，但他当时没有笑，队长的架子摆得得心应手。

“以后叫我队长。”

“哦……队，队长。”

在那一届青训营的学员里，乔一帆是一个很不惹眼地存在。他对他只是模糊有个印象，在选进预备队员的时候，他对于能在名单上的最后看见乔一帆的名字，还有点意外。

但如他所料，乔一帆进预备队之后，也总是垫底。只要有竞争，就一定会有第一和倒数第一，这是常态，他并没有对此给予太多的关注。而也就是这一届，他发现了高英杰，这个可以做他接班人的荣耀天才。

也大概是有点命中注定的感觉，乔一帆和高英杰走得很近，他找高英杰的时候，总是可以看见乔一帆。

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有点紧张的样子。

像只小兔子。

在训练室门口拦住乔一帆的那天，从此再难忘记的并不只是乔一帆一个人。

他记得少年瘦小的身体，明明已经在长个儿了，却可以整个地抱进怀里。他从前从没对哪个Omega的信息素有过什么特殊的感觉，但那一刻几缕薄荷香温和顺从地钻进鼻尖，他低头看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睛。

原来薄荷味儿这么好闻，他想。

他开始注意到这个少年，训练的时候很认真，挨骂的时候就乖乖地站在那里，被人使唤也好脾气地跑上跑下，长得其实也说不上特别好看。

实在再普通不过了。

可他实在让他意想不到。

比如送情书这种事，看那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他凑巧跟在他身后，一路都有些好笑。

虽然是被送情书了，但这种东西他收太多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把信带回去放在宿舍的抽屉里。

乔一帆是什么时候在他心里不一样的，其实他真的说不上来，当少年说让自己给他一个机会时，他心里非常地不想拒绝。

他想过自己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想过少年很大几率不会留在微草，想过他们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但当少年失落地垂下头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觉得不行，这个人不能就这么走了。

要问他后悔吗?

说实话，在和乔一帆谈话之前，他都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如果他没有答应，他和少年的生命在那时候就会叉开，成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不想那样。

乔一帆说每天看见他都会觉得很开心，殊不知他也一样，他总是亲自去叫高英杰，这样就可以看见在旁边的乔一帆。有时候和英杰说东西说得晚了，他送他回宿舍，视线的余光总是会往门里瞟，少年有时候坐在床上，有时候不在，他就会在高英杰进去之后，重新去训练室转一转，很大几率可以逮到一个偷玩游戏的小朋友。

然后他们就可以说一会儿话。

小朋友有点笨，不知道自己在撩人，呆呆地看着他示范完，小声惊讶，还可以这样啊……

抬头看着自己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和崇拜，看得他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给塞得满满的，想低头就这么亲上去。

可那不行，小朋友还那么小，这也太禽兽了。

他也很想为小朋友安排好一切，他知道小朋友创了个阵鬼号，加入到叶修大闹荣耀第十区的团队里。大概猜得到叶修的打算，但他不想小朋友职业生涯刚开始就走那么曲折的路。

王队，喻文州的语气颇有些探究的意味，不合适微草的人，你怎么会觉得合适我们蓝雨呢?

他握着手机，仰头靠在墙上。

我也只是想试试。

蓝雨确实也没有他的位置，很抱歉。不过王队，我很好奇，一个预备队员，怎么会让你费这个心力，听说，你也问过轮回和三零一?

那就是私事了，喻队长。

他也曾和微草高层商量过，也想私心地把乔一帆留下。说实话，留下一个乔一帆，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不能那么做，不管是对微草，还是对乔一帆本人，时间都是耽误不起的。

小朋友有他自己的路，就算曲折了点，也只能他自己去走。

他看到他难过地走下全明星的选手席通道，说实话，他很心疼，但没有办法。

就像他亲手把新秀挑战赛的报名表交到联盟一样，乔一帆的荣耀生涯，他做不了这个引路人，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算算日子，乔一帆的发情期快到了。他批了他去医院开抑制剂的假，自己拿着他和高英杰宿舍的钥匙，买了一袋营养膏放到了床头柜下的位置，小朋友一直挺节俭的，去年听到他跟英杰借抑制剂，才知道这傻孩子连发情期要备营养膏都不知道。

就靠点抑制剂就要硬抗，没见过这么刚的Omega。他边叹气边做贼似地把营养膏混进原来里面放着一两条用剩的营养膏的盒子，装得满满的才走了。

可那个发情期小朋友过得还是不好，他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里面的Omega状态很糟糕，可他怎么也看不见里面人的脸，回应英杰都有些心不在焉。

想让他赶紧进去，小朋友得有个人看着才行。

那个晚上他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早地就去训练室转了一圈，小朋友没来，他趁大家都在训练，自己一人又偷摸回宿舍。

小朋友睡得很深，连门开的声音都没能稍微醒一点神。他不能待太久，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边，把用光的抑制剂和营养膏的盒子丢掉，放好新的，才轻手轻脚地又出去了。

希望他能好点，但是并没有，小朋友再来训练室的时候，病怏怏的，白着一张脸。他想让他回去休息，可小朋友却像是有点在躲他一样。

连他什么时候收好东西离开微草，都没有告诉他，可这没关系，他不说，英杰的话还是很好套的。他想小朋友可能是经历了发情期，情绪不太稳定，听说Omega都这样，发情期前后情绪变化大的很。但是小朋友很懂事，应该也只是有点不高兴。

可小朋友又出乎他意料了。

他坐在沙发上，声音低低地，有点委屈的样子，问他，为什么别的Aphla都会很渴望自己的Omega，可他们却连牵个手都这么困难。

天知道他忍住不做禽兽有多困难，小朋友才刚成年啊。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控制住，等理智回笼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开始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失控，小朋友越走越近了，可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心中这个疑问越来越大，在又一次他买了机票要去看小朋友的时候，袁柏清问他，队长，才半天时间你又要出门啊，什么事儿这么重要啊，你上次都差点晕了。

他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他坐在机场，一直到飞机起飞，才给小朋友打了电话，说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小朋友有点不高兴，有点失落，大概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他的依赖越来越重了。

这不怪小朋友，Omega习惯于依赖自己的Aphla，这是他们的本能。

可他能怎么办呢?

放下一切去陪在小朋友身边吗?

和小朋友说分手的时候他抽了整整一包烟，满了的烟灰缸放在手边，电话那头在烟花声的掩盖下，他听见小朋友一次重过一次的呼吸。

他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没敢再听，挂了电话。可他没想到，小朋友跑回了B市，那天天气多冷啊，他在爸妈家里辗转反侧，担心他真的等在外面，爬起来一根一根的抽着烟试图冷静，不要乱想。可他忍不住，天都没亮就冲出了家门，开车回自己公寓。

下了雪路不好走，路上耽搁了很久，他怕真的在冰天雪地里看见小朋友，路上不停地想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来，万一他真的在那等呢?就算不等在那里，他又会去哪呢?

可是还好，小区门口有点吵，但他的公寓楼下没人，他找了一圈，终于放下心来，上去睡觉了。

可他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什么也不记得，就觉得很难受，想给小朋友打个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这已经算是分手了。

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儿，又空又难受，呼凌凌地灌着冷风。

他建了魔道学者的小号，加了一寸灰的单向好友。

第二天回过神来，又把账号卡塞到柜子最下面，提醒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别再分神了。

可是就像他跟闻风说的，回避有关乔一帆的一切，基本是不可能的。他看到挑战赛的录屏，看到那个只敢在梦里想念的少年，心里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

他下载了他所有的比赛视频，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文件夹越来越占内存，到电脑储存不下需要用格外的储存工具来保存。

他很想他。

到后来他们恢复了联系，他也不敢过多地越界，乔一帆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们既然已经分开，他就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哪怕他会选择一个新的伴侣。

他知道，自己还不能给小朋友希望，但他又很不希望他想的那些情况发生。

就这么纠结着，自私着，但小朋友真的没再和谁在一起过。

同样的，他也没有。

有时候他实在很想他，给他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小朋友问他有事吗?

他看着电脑里保存的为数不多的几张小朋友的照片，还是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拍的，有些出神。

嘴上随口应道：没事，你有事吗?

小朋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大概也觉得他很无聊吧。

他记得那时候小朋友慌慌张张给他打电话，甚至都来不及问在哪个机场，他往小朋友最常去的那个机场一路飙着车赶过去，可人已经找不到了。顾不上隐瞒不隐瞒的，他给叶修打电话，边角的杂音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叶修在那边讲完喂了好几声，他都没敢出声。

想再听仔细一点，小朋友没事就好。

他想过去陪着他，可是微草是那次全明星的主办方，他不能缺席，又恰好凑上英杰的发情期，他本来也是在休息的间隙回去看他的，想要去守着小朋友，除非撩下一切不干了。

可他能吗?

……

后来，终于到了他退役，卸下重担，可以去找小朋友了。

一年，两年，三年。

他们分开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不知道，三年过去，一切已经晚了。

他没有爱过别人，不知道爱一个人需要怎么去做。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小朋友的这些年，小朋友却被他爱得遍体鳞伤，身心疲惫地和他说，他太累了，没办法再喜欢下去了。

乔一帆不要他了。

所有的等待和期盼全都没有了意义。

他的爱对于乔一帆来说，原来早就成了一场痛苦的挣扎，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只想小朋友能开开心心的。

是他错了吗?